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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锖义】 漫长归途 【完】

摸鱼摸完了

青梅竹马+白月光+一方死亡简直是我的死穴

字数比预估多了太多,所以写了好久....


以下正文——


1.

鳞泷带着义勇前往狭雾山的途中,突然接到鎹鸦的传信,他看完后简短地对义勇说自己有急事需要暂时离开,让他一个人先行。在指明方向后,鳞泷特别告知如果见到两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只需要报出自己的名字,对方便知道该怎么做。

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义勇目送鳞泷的背影离开,只能来得及张嘴低声说给风听,“好,我知道了。一路小心。”旧习难改,说出这句话让义勇感觉回到了家,蔦子柔软的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姐姐眼中流露出爱与忧惧,紧抓他手的力道让他感到疼痛,她说,义勇,藏好,别出来。

义勇藏得很好,连鳞泷都差点没找到他。

这个春天比往年都冷,低温让太阳显得有气无力,接触到袅袅山烟前就失去了张牙舞爪的资本。义勇本就不熟悉路,被晨雾蒙蔽视线后似乎走了岔路,饶了几圈彻底在狭雾山中迷失了方向。明知能见度低时不适合赶路,但义勇已经在山间徘徊近两日,食物所剩无几,他不敢再浪费时间。

也就是那时,义勇拔开挡住去路的灌木丛踏入一片豁然开朗的空间,他的视野被前方如火如荼的花开景象塞得满满当当,仿佛整个春天的呵护都倾注其间,导致迎夏的步伐迟迟不肯踏入峡雾山。

那是一种义勇从来没见过的树,高约三米,树冠开展,枝叶密生,远看如同一把展开的和伞。暗绿的羽状裂片叶托着盛开的重瓣花,色如辰砂,奇妙的是靠近中心花蕊的部分却呈现一圈冷调的霜色,仿佛经历了时间河流的不断冲刷。花朵一簇簇拥靠在一起,显露出灿烂而热烈的气势。

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刀刃劈空声,义勇根本没注意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花瓣循着风徐徐吹过的轨迹飘落,一束毛茸茸的光从旁边照射下来,拢围在那人的身上,看身形似乎也是个孩子,肉色的头发辨识度很高,穿着绿底兼橙黄的胡麻纹羽织。对方收刀入鞘,似乎训练已经结束,额上还冒着热气,脸颊泛着健康的红。他眯着眼仰头,一片花瓣凑巧点在鼻尖,颤颤巍巍地停下来,在喷嚏声后飞跑了。

“你… …”义勇开口,不比踩断一根枯枝的动静响亮多少。

肉色头发的孩子转过来,一道粗糙的疤痕攀爬在耳朵至嘴角的地方,醒目但并不可怕,在义勇看来,那更像是一个笑容的延伸。他叫道:“真菰。”

真菰是谁?义勇捕捉到细微的动静,侧过头看见另一个人已经不声不响地站在自己身旁,墨绿色头发的女孩身量比他小,即使带着笑眼神也淡淡的。她打量了义勇两秒,冲着肉色头发的孩子点点头,“是他。”

这句话仿佛信号般让后者露出一个笑容,果真和脸颊上的疤痕连成一线,他声音低沉又轻缓,“你比我们预计的晚了两天,一路上辛苦了,跟我们回去吧。”

义勇愣愣地点头,情不自禁把右手交出去,后来他想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惶然又迷茫,所以对方才会把自己的手握得那样紧吧。

 

2.

锖兔告诉义勇那棵树叫红云,是舶来之物,在峡雾山只此一棵,树龄比鳞泷先生还大上几轮,四月开花,九月落果,果实是润朱色,可以生食,但酸味太重,鳞泷一般让他们采摘下来晒干煮水,能一直喝到入冬。

锖兔和真菰平时的训练地在红云附近,他们每日都能见到。

义勇来到峡雾山第三个月,挥刀和躲避陷阱的训练还在继续,但较之前每天伤痕累累的模样已经成长了不少。“你很有天赋,义勇,过段时间鳞泷先生应该会开始教你全集中呼吸。”锖兔笑着说,银色的眼中载满了真诚。

锖兔很强,义勇从第一天训练就清晰地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差距,但锖兔解释是他从小被鳞泷先生收养,接受训练早的原因。这句话背后蕴含的意义比实际说出口的部分更多,充满了失去和痛苦的经历。义勇想到姐姐,又想到锖兔从未在他面前表露出的东西,笑容一直温暖又明亮,他知道自己还有许多需要学习,不仅仅是修行方面。

他希望有一天也能如此回应锖兔的笑容。

真菰在包扎义勇手臂上的伤,女孩的动作轻巧熟练,没有造成一丝不必要的疼痛。一开始义勇不想麻烦对方,坚持自己处理,结果女孩用朦胧的青绿色眼睛看了他半晌,安静地说了一句‘我只是在重复鳞泷先生对我们做过的事而已’,义勇便无话可说,默认这件事成为日行惯例。

“你们呢?”义勇看了看两人身后巨大的圆形石头,光注连绳就有锖兔的手臂粗,白色的纸垂发出轻柔的摩擦声。锖兔摇摇头,答案不言而喻,连真菰也跟着垂下眼眸。义勇有些慌,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常被人评价不善交际,这下倒真的连安慰的话也想不出来。

最后,他嗫嚅地说:“明…明天一定会劈开的。”

锖兔听完后突然大笑,好像义勇无意间讲了个笑话,义勇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转而向同样在微笑的真菰寻求答案,然而肉色头发的少年搂过他的脖子,额角亲昵地抵在一起,说:“好,明天也要一起。”

义勇突然觉得脸有点热。

 

鳞泷先生第二天背着这段时间在山里采集的药材去集市交易,临走时告诉三人自己会带新鲜的食材回来,晚饭可能会准备的比平时晚,如果饿了就吃他留下的梅干饭团垫肚子。

义勇中途和另外两人分开,日常训练的流程刻在骨子里,即使鳞泷先生不在,事先设好的陷阱已经足够。前半段非常顺利,再细微的异常动静也能被他敏锐地捕捉到,身体的记忆让他用最精准的动作避开脚下的陷阱和从各个方位甩刺来的尖锐武器。

午后,夏日惊雷炸响,回声悠远又广阔,预示着一场暴雨的来临。仅仅五个呼吸变换后,天色昏黄,瓢泼大雨如约而至,雨幕连接了天地,义勇急速飞奔时水珠击打在脸上带来如同小石子的坚硬质感,而在雷声的烘托下听觉判断掺杂了太多干扰。

义勇狠狠地摔倒了。

 

回到住所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雨丝毫没有停的趋势,令义勇感到奇怪的是屋内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且不说鳞泷先生可能在路上被大雨耽搁,他挥刀练习时雨水一直让刀柄在手心打滑,他不得不花了更多的时间规范动作以达到标准,因此义勇以为锖兔和真菰会比他先一步回来。

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他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此时义勇浑身湿透,雨水混着满身泥浆在斗室干燥的地面积出混浊的水洼,先前摔到的胳膊已经失去知觉,他拖着精疲力竭的身体换上一件干燥的素色单衣,在堂屋生上火后,就着暖意打起了盹。

迷迷糊糊中义勇听到拉门声,漏进来的风带着山间泥土气息,他蜷起身体似乎觉得冷,屋内朦胧的交谈声立刻停了下来。义勇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当那股冷意消失殆尽,而重新出现的低语和木头燃烧的噼啪声汇在一起成为梦境的绝好背景时,他的意识立刻陷入一片舒适的安定中,不再挣扎。

有人在抚摸他的脸颊,然后是酸疼的肩膀,义勇下意识地发出梦呓般的回应:“一点也不疼,姐姐。”

“嗯,睡吧。”

 

再醒来时鳞泷先生已经回来了,屋内弥漫着食物的香味,义勇揉着眼睛坐起来,盖在身上的羽织滑到腿上,图案是熟悉的胡麻纹。

“鳞泷先生,”一开口义勇发觉嗓子哑得厉害。“抱歉,我睡着了。”

“时间刚刚好。”锖兔凑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一碗汤,不冷也不烫。“脸上的擦伤我帮你处理干净了,肩膀轻微扭伤,除了会有点疼,没什么大碍。”他笑着在义勇的头上胡乱揉了几把。“赶紧吃吧。”

义勇才反应过来锖兔刚刚做了什么,他突兀地停下自己准备去摸头发的手,就这么不上不上尴尬地悬在半空中。锖兔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忍俊不禁道:“义勇,你眼睛瞪得好圆。”

真菰在一旁微笑着附和,“义勇很可爱。”

三个人正看着他,黑发少年感觉到有什么悬而未决的东西横亘在他们中间,他转而抿了一口汤,萝卜微苦,鲑鱼鲜甜,这场景真实到让他喉咙发紧,并知道梦境消失后遗留下的空茫怀念将不会到来。

蔦子说,义勇,不要忽视你已经抓在手中的,不要拒绝你能够拥有的,更加贪心一点,这将是你的生存之道。

于是义勇也笑了起来,对着记忆里向他挥手的姐姐,对着面前触手可及的温暖,大步迈向他的一方天地。


3.

峡雾山的第一场雪来得气势汹汹,断断续续将近半个月才停,山中鸟兽消匿了踪迹,偶尔看见活动的脚印也多是落单的狼或饥饿的熊。

水之型的训练接近尾声,像这样的寒冷天气已经不会给义勇带来任何障碍,包括空气稀薄的高山区他同样适应良好。

锖兔的情况则有些不同,一个月前他顺利斩断岩石,按照惯例已经可以参加鬼杀队的最终选拔,但最近一期尚有半年之余,锖兔便拜托鳞泷先生对他进行实战训练。义勇第一次看见鳞泷先生拿刀——虽然只是木刀,也是第一次看见锖兔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对比之下,锖兔反而成为三人中最狼狈的。

“别动,锖兔,你下巴肿起来了。”义勇把手放在锖兔的后颈固定住,“张开嘴,我看看你的牙,幸好没松。”

“鳞泷先生收了力。”锖兔揉着脸颊,闷闷不乐。“为什么就是碰不到。”

“因为鳞泷先生是以前的‘柱’啊。”义勇泡了镇痛的药茶,锖兔不喜苦味,却还是接过来乖乖喝了几口。

“别说得这么理所当然,”锖兔似有不满,蹙着眉头,语气少有的严肃。“就因为我们是以‘柱’为目标,要求才应该更严苛。”

义勇其实没有考虑那么远,姐姐被鬼杀害后,绝望一度侵袭了他,只是想到姐姐的声音都会让他产生心脏被勒紧的窒息感。回想起来,选择跟随鳞泷先生更多的是仇恨和自我厌弃引导的结果,仿佛只要获得杀掉鬼的能力,就可以从失去姐姐的痛苦中解脱,完成唯独自己活下来的赎罪。

但这种话说出来一定会让锖兔生气吧?

他经历的事锖兔和真菰同样经历过,失去的痛苦无法用数值衡量,只有旁观者才会居高临下地看待这一切,某种意义上,他们才是最了解对方感受的人。即使他早已选择了苦涩的自赎之路,随意轻视他人心意仍是义勇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事,对于一直陪伴和帮助他的人来说,唯独谎言和掩饰才是背叛。

义勇突然无法直视对方坚定的眼神,仅仅被注视着就能感到皮肤灼烧的刺痛,他瑟缩了。

“锖兔,你说话的语气和鳞泷先生一模一样。”也许是义勇讷讷无言的样子透露了什么,真菰在一旁及时插了进来,“水已经烧好了,快去洗澡。”把人赶走后真菰坐回到义勇身边,她并不是个话多的女孩,在察言观色方面则远胜于两人,就算已经知道到义勇情绪低落的原因,她也不打算挑明,对此他无比感激。

“锖兔跟我说他希望来年和我们一起参加最终选拔。”

义勇惊讶的神情立刻落入真菰眼中,女孩淡淡地笑起来,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

“大概是不愿意分开,毕竟他喜欢你啊。”

 

近段时间义勇喜欢做梦,偏偏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他开始有些在意,又不知从何追究起,拳头打进棉花的无力感让他变得心不在焉。

义勇醒得早了些,天还没亮,起身的动静被挨着的锖兔察觉,肉色头发的少年缩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问:“又做梦了吗?”义勇敛着眉眼轻轻把锖兔过长的发丝扫到额旁,说:“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义勇没有得到回应,本以为锖兔又睡着了,换衣服的时候才听见他说:“就因为你总这么说我才会担心。”黑暗盘踞在室内,两人对话间长久的停顿因此并不显得突兀,更像一阵意味深长的留白,而这些都被义勇随后的关门声留在了身后。

义勇打水回来隔很远就看见真菰和鳞泷先生站在门口,后者从衣服内袋拿出什么东西交给女孩,她接过来紧紧握着,脸颊泛红,扯着对方的衣袖小声说着话。义勇仿佛无意间闯入了极其私密的空间,退回去显得太刻意,只能低下头匆匆走过,没料到还没进门就被鳞泷先生叫住。

“义勇。”

“鳞泷先生。”

抬头时女孩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只剩戴天狗面具的培育师拢着袖子站在原地。“今天去看看锖兔和真菰的训练。”鳞泷先生仿佛知道义勇在想什么,故做此安排。义勇手握得很紧,指节都泛着白,无关紧要的事让锖兔和鳞泷先生担心,也该反思是否自己处理的方式太不成熟,“好。”他应道。

 

锖兔的水之型充满了能够斩断激流瀑布的凌厉决断,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本人的行事作风,正面接下风险太大,真菰深谙此理,一直凭借速度的优势避其锋芒,寻找破绽,耐心地等待反击的时机。

今天真菰的速度似乎比以往更快,好几次斜刺过来的刀锋在锖兔预料不到的角度出现,来不及躲闪只能架起刀背去挡,从而失去掌握攻击节奏的机会。义勇在一旁几乎无法捕捉女孩移动的轨迹,往往听见金属相撞的铿锵声视线才有意识地追过去。

女孩力气不大,玩耍一样虚晃着中途变招,意不在压制,而是引诱。她悬空坠下,刀刃切开空气和迎来的另一把在中途相汇形成十字,刀光如冷月,无端惊起眠虫。真菰手腕借力滞空两秒,随即翻腾至锖兔后背位,反手上勾,刀尖堪堪划破后者的羽织。

因太熟悉对方的战斗方式和习惯,平时两人的训练都是点到即止,如今这情形反倒让锖兔起了胜负心,他甩开袖子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女孩不甘示弱地抬起下巴,将刀竖在了身前。

 

真菰坐在巨大的岩石上面,用一种兼具控诉和冷漠的眼神盯着锖兔,手不停地摸着颈后生生被削短一截的头发,结果越摸越生气,皱着眉忍不住大声说:“我好不容易留长的头发!”

不光义勇,锖兔也是第一次听女孩这么大声,他本想提高音量,对上女孩的眼神又心虚地降下来,“我不是故意的。”他指着高高肿起的左边脸颊,“而且你也揍我了。”

见女孩气鼓鼓不讲话,锖兔赶紧给义勇递眼色,后者沉思了很久才领悟到他的意思。义勇盯着真菰的头发暗暗估量,对女孩招招手说:“你带了梳子吗?” 

真菰抿着嘴犹豫了一会才从衣袖袋里拿出来递给他,梳柄上红色的漆花透亮,摸起来还保留新木的涩感,他回想起早上的事,终于知道到为什么女孩会发脾气。

“这个位置短一点没关系,可以编进辫子,看不出来。”义勇试探着捧起一束墨绿色的头发,无声地征求许可。真菰将信将疑地点头,背过身去,感到一双手把自己所有的头发都收拢进掌心,露出的后颈凉凉的。

“你为什么会编辫子?”锖兔在一旁好奇地问。

“姐姐喜欢我给她梳头,试着编了几次就会了,我还会用发带打蝴蝶结。”义勇老老实实地回答。姐姐头发又长又直,摸在手里像绸缎一样,飘着幽幽的花香。真菰的头发更细更软,长度刚过肩膀,他熟练地交叉手指,很快就完成了。

“真奇怪,自己梳不是一样吗?”锖兔看见真菰摸着脑袋后小小的发辫反复确认,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忍不住问道。

义勇本想说他也不知道,真菰替他回答:“大概…就和你睡觉枕着枕头和枕着你喜欢的人的膝盖一样的区别吧。”她突然回头,踮起脚轻轻把嘴唇蹭过义勇的额头,说了声谢谢,又推着义勇到锖兔面前,说:“你头发比我还长,梳子借你,自己试试。”

锖兔见义勇呆愣的表情本想说算了,结果黑发少年一声不吭地绕到他身后,捧着脑袋说别动,兀自捏起他的头发。头皮上的力度像挠痒痒,习惯后变成类似阳光压在裸露皮肤上的舒适感,他忍不住闭上眼睛。

 

“我…想问一件事。”义勇思索了一会,因而刚开口时语气有些迟疑,又像怕自己中途反悔一样快速吐出整个句子,接着不知所措地停在那儿。

“是让你这段时间心不在焉的事?”义勇没吭声。“总不会又提起宁愿死掉的是自己这种话吧?”

回忆起这件事义勇感觉脸颊隐隐作痛,连忙摇头,想起来锖兔背对他看不到,急着开口否定:“怎么会,锖兔的话我一直有好好在听。”手掌底下感到细微的震动,是锖兔在笑,他当然知道义勇已经放下,故意说出来让他不要太拘谨而已。义勇心里横着一套准则,大部分时间里生硬又不近人情,锖兔是其中的柔软点。

义勇果真不再顾虑,如实坦白地说道:“鳞泷先生告诉我,‘水之呼吸’要保持心态像水面一样平稳如镜,但每一次挥刀我会想到鬼,还有姐姐,愤怒和其他不好的情绪立刻涌现,在我身体里燃烧,直到什么都不剩。我无法让我的心安静下来。我觉得——也许… …”

义勇觉得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而在越拉越长的静默中他开始后悔,担心自己的问题太自私。他下意识加重手中的力道,没想过这举动可能会弄疼锖兔,把重复的动作当成逃避的方式。最后,是真菰的声音拯救了他。

“到摘红云果的季节,我够不着,鳞泷先生让我坐在他的肩膀上去摘悬挂在低处的果实。” 真菰的指腹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反复摩挲,仿佛在临摹梳柄上凸出来的漆花图案。“我很开心,觉得不会再有比鳞泷先生的肩膀更令人安心的地方。”

义勇立刻认出了这个表情,他曾在自己脸上见过相似的,它代表人类天性中共通的渴求,像在寒风中拼命汲取一丝温暖,谁也别想夺走,卑微却又成为强大的一切理由。

锖兔转过来圈住他的手腕,没认真施加力度,虚虚地捏着,义勇却被锁住一般无法挪开,就算不是,他也不会主动拒绝锖兔。近距离比较肉色头发的少年竟比他高了几分。明明之前还差不多的,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吗?义勇不着边际地想。

“我一直觉得你们在我身后。只要我还握着刀,你们就不会被鬼伤害。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允许有人在我眼前承受我们都经历过的痛苦。”听起来锖兔正给自己立下不可违背的誓言。“义勇,你是我在乎的人,你明白吗?你是我的家人。”

家人…吗?原来答案竟然这么简单。义勇情不自禁地点头,锖兔因此露出一个高兴又欣慰的笑,他学着真菰低下头去亲吻义勇的脸颊,轻若无物,又虔诚地仿佛倾注了沉重的希冀。

短暂的时刻,锖兔重新拉开距离,眨眨眼睛笑着说:“谢谢你帮我梳头。”又指着自己被揍到的脸颊,“还有,对不起,今天才知道真的很疼。”

义勇的指尖摁上被触碰到的地方,奇妙的是这种陌生的感觉已经完全取代了上一次疼痛的记忆。“已经不疼了。”他笑着说。


4.

很久以后再回想起来,义勇会说那是他关于家和家人最后的记忆——

他们接过消灾面具,鳞泷先生短暂的拥抱了他们,饱含希望和他们似懂非懂的忧虑。真菰把面具紧紧压在胸口,一并压住的还有她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的话,最后她浅浅地弯腰,头也不回地和其他两人一起离开了。

藤袭山的紫藤花在夜间开出独占人间的热闹,遮蔽头顶的云月,冷眼旁观这群不知能否安然无恙,原路返回的佩刀剑士。

锖兔的脸在黑夜的微光中映出模糊的线条,像沉浮于水中的一捧浮藻,安静地等着一只栖息的鸟。锖兔踏上阶梯,转过身从仍在摆弄绳结的义勇手中取过他的狐狸面具,错开位置盖住他鼻梁以上,不顾一切地亲了下去。

这下反倒分不清谁是等待的浮藻,谁才是拢了翅膀匍匐的鸟。义勇想着,不禁在对方的唇上描摹出笑容的形状。肉色头发的少年深吸一口气,仿佛刚刚忘记了呼吸,他替义勇绑好狐狸面具,说道:“等结束了,我们一起回家。”

义勇反握住他的手,不在乎锖兔汗津津的手心一片黏腻,只是紧紧抓着属于自己的东西。“好。”

 

从义勇把消灾面具留在藤袭上那时起,他再也没有见过鳞泷先生,更没有回过峡雾山。他偶尔和鳞泷先生通信,大部分关于鬼杀队的任务,偶尔交待一下现状,通常都是‘很好’、‘不用担心’这些等同于没说的固定说辞。

真实情况——让义勇自己来评价——是他真的很好。

他实力提升得非常快,和同僚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接下的任务没失败过,救下了很多人,埋葬过很多人。即使不谈论这些,他占据 ‘水柱’的位置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义勇本以为将会把这条自我放逐之路走到底,而最大的意外来自于他遇见的少年和他被变成鬼的妹妹。

炭治郎和锖兔一点也不像,直到现在义勇都这么认为。锖兔拥有强大的正义感和带点冷酷的决心,炭治郎却善良到对鬼也存有怜悯。但他们对义勇说了相同的话,一句足够把他打醒的话,那时他真真切切感受到脸颊上传来的痛感,比记忆中痛得多。

往昔不再,物是人非,新面孔的加入和老面孔的逝去几乎成为传承的一环,无论如何,路还得继续走下去。

蝴蝶忍说他变了,他觉得自己只是重新想起了挥刀的理由,就像鳞泷先生之于真菰,祢豆子之于炭治郎,他的心也不再动摇,否则锖兔会生气的吧。

 

炭治郎神神秘秘地把什么东西捂在怀里,凑到义勇跟前塞给他。义勇摊开掌心看了一眼,颇为惊讶,炭治郎开心地对他说:“甘露寺小姐给我的。之前在鳞泷先生那里有一整棵树,后来离开倒是再没见过,我觉得义勇先生应该很久没吃到了,就拿过来给你。”

“红云果。”义勇呢喃道。

“唉,原来叫这个名字吗?”

“鳞泷先生没告诉你?”

“没有,他只说喜欢就自己摘,真菰告诉我吃多了胃会受凉。”

义勇迷惑了,“真…菰?”炭治郎不应该知道这个名字,更不可能和女孩交谈过。

炭治郎用带着歉意的眼神看着义勇,对他讲了自己在峡雾山劈开石头的事,末了补充道:“鳞泷先生也不知道,我本来想早点告诉义勇先生,但整件事实在太不可思议,像做梦一样,后来任务来得太突然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对不起… …”

义勇听完怔怔得不知道在想什么,点点头又摇摇头,“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两天后他启程回峡雾山,走过的路和当年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再迷路。到达山麓是下午,他敲了敲门,没人应,便自己打开门走了进去。屋内布置和印象中没多大变化,他走到桌子旁去摸放置的半满茶杯,尚透着余温,说明鳞泷先生离开没多久。

义勇打回水,又把整个屋子打扫了一遍,因此见到许多旧日遗留下的痕迹。真菰的漆花木梳,锖兔曾用过的木刀,他不小心在榻榻米上烧出的洞,这些俨然成为屋子的一部分,存在着,连等待的意义也被遗忘。

直到无事可做义勇还在屋内徘徊,水沸腾的咕嘟声催促着他,斟好一杯茶后才捧着茶杯慢吞吞地走出去。

红云树过了花期,死去的花瓣混在泥土里为来年做准备,树枝上正酝酿着果实,不远处注连绳断裂在劈成两半的巨石下,还保持着炭治郎离开时的样子。

义勇单腿抱膝坐在巨石下,茶杯放在身边仿佛在等待另一个人的到来。然而过了很久,陪伴他的依旧只有盘旋而过的暖风,在说不上失望还是预料之中的心情里,义勇睡着了,舒适的黑暗从四周合围,将他包裹在久违的梦境里。

突然,义勇感觉有人拽了他一把,轻轻地,更像一种前倾的惯性,如同亲吻的前奏,他因此醒来,看见鳞泷先生笔直地站在十米开外,低垂着双手,一动不动,仿佛某种古怪的修行方式。

义勇站起来,下意识抚过领口的衣料,好像刚刚真有人把手放在那似的。

“今天吃萝卜鲑鱼,”鳞泷先生的语气出奇的平静,不知怎么义勇并不觉得惊讶,仿佛山间岁月静好,时间也跟着失去了流动的意义。“回家吧。”

义勇俯身拿起放置地上的青色茶杯,凉透的茶水不再飘出沁人心脾的香气,透亮的绿色依旧,一朵绽放的红云花正浮在面上,红如辰砂,中心是岁月冲刷的霜色,静静荡出涟漪,发出如同眼泪滴落在手背上的动静。

义勇怔了片刻,终究露出迟来太久的笑容。

“嗯,回去吧。”       ·

 

无论生死,孩子终将归家。


感谢看完的各位

容忍我如此性冷淡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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